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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从校勘学到图书馆
发布时间:2009-01-09 17:23:48


        鲁迅(1881~1936),中国现代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和教育家。原名周树人,字豫才,浙江绍兴人,出身于破落封建家庭。1902年去日本留学,原在仙台医学院学医,后从事文艺工作,希望用以改变国民精神。辛亥革命后,曾任南京临时政府和北京政府教育部部员、佥事等职,兼在北京大学、女子师范大学等校授课。1918年5月,首次用“鲁迅”的笔名发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篇白话小说《狂人日记》,奠定了新文学运动的基石。五四运动前后,参加《新青年》杂志工作,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1936年10月19日因肺结核病逝于上海,上海民众上万名自发举行公祭、送葬,葬于虹桥万国公墓。鲁迅的作品被译成英、日、俄、西、法、德、阿拉伯、世界语等50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地拥有广大的读者。

        鲁迅是一本书,也是一个图书馆。他的一生离不开书:读书、买书、藏书、编书、写书;为古今文化开拓和采撷,为图书馆创造文化财富。
        鲁迅的学识奠定很多得益于在北京做社会教育公务员期间,也就是筹办和使用图书馆的14年春秋,由此也开始了一代文豪与图书馆的因缘。

        开始辑录古逸书的校勘学
        1909年,鲁迅归国,始在杭州浙江两级师范教书,因“木瓜之役”,回到家乡,在绍兴府中学堂当博物教员、监督。时因社会险恶,他以超脱于尘世为事,就此开始辑录古逸书的十几年校勘学时期。

        鲁迅书香世家,从小就受到读书须抄书的启导。开始是从《康熙字典》寻抄古奇字僻字,从唐诗集抄录百花诗,从《唐代丛书》摘抄《茶经》《耒耜经》《五木经》与元陶宗仪编《说郛》作录要,等等。在绍兴中学堂任教时,自《二酉堂丛书》得见古逸书辑本,又自甘肃武威人张澍《凉州记》获得灵感,遂立志为会稽先贤逸文作辑校,后因留日中止,就此辑录了《会稽郡故书杂集》,又自校勘唐刘恂《岭表录异》等笔记,旋又从事搜集古小说散篇佚文的《小说备校》。他真是专心致志,认真校勘。
        绍兴学堂只是初见成效,而鲁迅有规模地辑录,那是从南京教育部到北京的14年。1912年2月,鲁迅因避王金发迫害,辞去教职,应邀到南京临时政府教育部任职。开创的教育部在碑亭巷,只有三间房。它还是部长蔡元培向当江苏都督府内务司长的老师马相伯借用的,政府只供应食宿,每月发30元军用票。生活艰巨,就是蔡元培也得自己洗衣服。后来人员稍扩充,鲁迅被安排当科员,不久任科长,主管社会教育,承担了搜求各种图书,筹建“规模宏大”的“中央图书馆”事宜。教育部为此还于3月6日发布《收买古籍广告》,规定除星期日外,每天下午办理图书收购事宜。鲁迅是很想营造一所现代图书馆的,可是由于南北格局变幻不定,社会教育死气沉沉。以至他无所事事,能予以安慰的仍是读书。这个时候,他读书面尤广,有诗词、杂记、画谱、丛书、尺牍,更多的时间是在南京赵龙蟠里的江南图书馆度过。1908年创办的江南图书馆是以“八千卷楼”藏书为基础而充实的,珍本善本甚多。鲁迅借阅图书,大有收益。在这里寻到了明谢肇淛所藏的小草斋抄本与黑格抄本,就所抄的《沈下贤文集》校勘。鲁迅的这段生涯,给蔡元培以极深刻印象,后来鲁迅逝世时蔡元培回忆说,在南京时留下的最深印象,就是办公之暇,抄录从图书馆借来的善本书。

        同年5月,南北统一,鲁迅随蔡元培到北京后,京师图书馆等处的丰富藏书更引起他强烈的校勘古书的兴趣。当时北京的图书馆公共开放,但除阅览近期报刊可免费,阅览书籍要先以一二枚铜元购阅书券,而善本则每券需五至十枚;在购券入室后还须在墙上镜框寻找书目,然后借书,且不外借。但鲁迅得天独厚,因主管图书馆,可随意借阅,携出馆外,使所作校勘更见完臻、严谨。例如,他用长达一年余时间完成的南宋张淏《云谷杂记》辑本;而《嵇康集》,则是他自京师图书馆借出明吴宽丛书堂钞本,与多书校勘的结果,此后几年里,凡是图书馆有《嵇康集》版本,鲁迅就要作校订,十年里竟运用了九个版本。
        鲁迅是基于能充分利用图书馆藏书,而使他的古书校勘获得成就的。他由衷地感谢北京的图书馆。1935年1月24日夜,鲁迅在上海审读了《小说旧闻钞》,再做校勘,在灯下为此书再版作序言时称:“《小说旧闻钞》者,实十余年前在北京大学讲《中国小说史》时,所集史料之一部。时方困瘁,无力买书,则假之中央图书馆、通俗图书馆、教育部图书室等,废寝辍食,锐意穷搜,时或得之,瞿然则喜,故凡所采掇,虽无异书,然以得之之难也,颇亦珍惜”。这亦是真实的记录。

        为北京的图书馆鞠躬尽瘁
        鲁迅努力于校勘、辑录古书的大多时间,也正是他在北京教育部的14年。他任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协调北京和其他各处的博物馆、图书馆、美术馆以及文物调查、搜集。在这段时期,鲁迅于北京的图书馆建设鞠躬尽瘁。见查这段时间的鲁迅日记,有关图书馆的记载,共有941次,内容涉及馆址选择与调整、藏书的扩充,业务的开展和安排等等。国家图书馆至今仍珍藏着当年他所涉及图书馆建设的档案文献。
        鲁迅为京师图书馆和通俗图书馆的运作倍为操劳。1912年7月,在他来到社会教育司时,就审核、签发了“京师图书馆暂定阅览章程”18条。不久图书馆馆长江瀚调任四川盐运使,图书馆一把手空缺,暂由社会教育司司长夏曾佑兼职,但实际主持其事的乃是鲁迅。他常前往京师图书馆视察,处理日常事务。

        京师图书馆初设于广化寺,馆址荒僻,读者寥寥,且房屋破旧、地面潮湿,极不利于存放书籍。教育部决定另找新址,在此之际先开设分馆。由此鲁迅多次陪同夏曾佑视察馆址,使图书馆先后设置于青厂西口永光寺街、香炉营四条胡同。夏是走马观花,而鲁迅却是一线操作者。有年冬天积雪尺余,他仍赴图书馆,“途中冷甚,晚食山药作饭”,《鲁迅日记》当时就留下“在部终日造三年度预算及议改组京师图书馆事,头脑岑岑然”。国家图书馆也保有当年鲁迅安排搬运图书的档案,他要求馆员从甲地搬到乙地,务必注意把藏书都“分别部类、编列号数,刊印表签,逐册粘贴,依序陈列,以便收发检查”。
        鲁迅青睐通俗文化,到北京后就参加了通俗教育会,主管图书馆后,他又同时参与筹办“京师通俗图书馆”。建立通俗图书馆,旨在图书馆面向大众,为教育国民,陶冶民众的文化阵地。1913年10月21日,通俗图书馆在宣武门内大街开张,鲁迅出席。
        通俗图书馆开馆藏书不多,极大部分是从京师图书馆弄出来的普通旧书刊,细分还可分为教科书、低幼文学、画图。鲁迅很敏感地看出它与众不同的特色,着意于儿童教育,让它突出图书馆与儿童阅读色彩,还附设一个儿童体育场,借阅无须买阅书券。他亦相当关心通俗图书馆,有空便去跑跑,一是看看,二是送些书,如《鲁迅日记》所记的“赠《炭画》”、“赠《新青年》”三是借用需要的书。这种情况直至通俗图书馆几迁新址,也热情未减。他对通俗图书馆印象尤深,1925年10月诞生的《伤逝》中,主角涓生常去“避难”的“阅书室”,“书却无可看,旧的陈腐,新的是几乎没有的”,就留有它初创时的影子呢。

        京师图书馆庋藏《永乐大典》《四库全书》
        鲁迅非常重视京师图书馆馆藏。他在社会教育司时为京师图书馆征调各省官书局所刻书籍,将一部《古今图书集成》调拨,后来又以教育部名义咨文全国,征集各处的方志和碑碣石刻。而他为中国图书馆史留下功绩的,又莫过于使两部劫后余生的世界级文化典籍——《永乐大典》和文津阁《四库全书》得以庋藏京师图书馆,为镇馆之宝。
        《永乐大典》是明初所修的类书。正本或是明亡甲申年时被毁,而嘉靖抄录的副本,在八国联军掳掠北京时,大都遭焚毁,未焚的也多被劫走,残本在晚清京师图书馆筹建时已决定移交该馆,但未办理。辛亥革命后,这批残存的64册《永乐大典》竟被清遗老、状元陆润庠搬回了家,占为已有。鲁迅去办此事,以教育部名义屡加催取,陆无可奈何,只得于1913年7月交出,庋藏京师图书馆。
        《四库全书》当时完整的只有两部,存于承德避暑山庄文津阁和沈阳文溯阁。承德这部在筹建京师图书馆时,也决定送来北京收藏,但未办理。鲁迅经办此事后,即与主管承德的热河都统催办。1914年1月,文津阁《四库全书》运抵北京,鲁迅得悉大喜,立即赴教育部与夏曾佑等人商议运往京师图书馆,可是却久候不至,原来途中被内务部从中截取,将它运进了文华殿,入藏即将设立的古物陈列所。翌年9月,鲁迅与内务部有关人员多次沟通,始办妥移交手续。但因未交《四库全书简明目录》,要查阅《四库全书》,均须先往文华殿陈列所查目录。
        为了使京师图书馆拥有全国各地的出版物。鲁迅参照海外办法,即着手建立出版物呈缴本制度。1916年,教育部就通令,要求凡在内务部立案出版发行的图书,都须向京师图书馆呈缴样本。翌年4月,内务部通令各地书局务须照办。从此,京师图书馆接受缴本制度获得定格。
        鲁迅是善于利用图书馆的。他在北京做公务员时,经济负担重,买书不多。读书用书,主要还是靠图书馆。据许钦文回忆:当时鲁迅住在北京砖塔胡同61号,室内堆满着线装书,其中一大部分是从京师图书馆和通俗图书馆等处借的。《中国小说史略》和《古小说钩沉》《唐宋传奇集》等,都是利用了很多图书馆藏书才完成的。
        向图书馆借书也是他的爱好。1928年夏,鲁迅携许广平赴杭州旅行。不知情者以为是去度蜜月,其实是在许钦文陪同下,一连有七天泡在浙江省图书馆,“因为杭州的浙江省图书馆,除了藏有《四库全书》以外,还有不少善本”。
        鲁迅的最后十年定居在上海。他曾经想就多年来搜集的古币、碑刻、画像等上面的文字,构思一部《中国字体变迁史》,也曾设计写就一部中国文学史长编。为之按图书馆目录学规则,自编制了《汉画像目录》《六朝造像目录》《唐造像目录》《各省画像杂目》以及许多日记里所录的书目。他还常托在杭州的许钦文寄古旧书店目录,再根据目录购书。然而他在上海却主要是靠自己的图书室。上海的图书馆虽然星罗棋布,却因图书分散,缺少一家中心的市级图书馆,没有能供鲁迅利用的图书馆。他曾遗憾地说,“即此长编,已成难事。剪取欤?无此许多书;赴图书馆抄录欤?上海就没有图书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