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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漂客杨箕时光 追感城中村胸怀
发布时间:2009-02-04 14:19:27

  城市终将吞噬农村,水泥森林终将击毙田园,我们似乎无法辩驳。只是在这样的博弈中,亦应考虑原住民的感受和利益,考虑外来人的窘迫和贫寒,考虑文化的留存和延续。

  多年以后,我和妻子在珠江上游千里的南宁某个城中村里吃夜宵,这里空气污浊,浓妆女子和瘦削粉仔鱼贯而过,妻子忽然说:宛如杨箕。

  在广州的四年皮肉生涯中,杨箕曾经是我的家园。我们彼此相爱,交织,我在过去的许多年间从未停止过对杨箕村的妖魔化,一度被视为该村的风月代言人,而杨箕始终静默,村委会也从未给我派送投诉状,可见,城中村亦有自己的胸怀。

  毗邻南方报业大院的杨箕村,或许是中国容纳过最多新闻人的一个城中村,我的大部分同事,都曾有过勾留杨箕的经历。几年前我北漂京城,还曾经与当时的同事、著名新闻人赵牧闲聊起各自的杨箕时光,赵牧说,他与杂文家鄢烈山合居村里,有一夜,警察夜查暂住证,他和鄢都没有,警察掏出枪要捉拿他们,赵牧像《英雄本色》里的周润发一般怒极咆哮:我最恨别人拿枪指着我的头。

  我在杨箕的四年间,幸福指数极低,充斥着厌恶、惶恐、悲凉和疼痛,无数个夜晚,我都提着一瓶啤酒凶狠地行走在村里的巷道,预备与迎面而来的每个成年男子搏杀,我知道村里有劫匪。结局是,每个迎面而来的男子都惊恐地贴着墙根走,我在他们眼里更像是歹徒,所以,四年杨箕,平安度过。

  我离开广州后,在报上看到杨箕村即将被拆除改造,怅然了许久。十天前,我终于回到了阔别数年的杨箕村。

  在住过数年的狗窝下,我发了一会怔。我经常去觅食的桂林米粉店还在,我时常去剪头发的“金大班”也还在,只是一家杂货店的河南老板已经消失了,那年我搬家找他讨纸箱,他找出许多个,然后悲伤地说:你今后不会再来买我啤酒了。

  我和妻子还去重温了潲水油。那家湘菜馆的老板娘胖了,她说我也胖了,而旁边的贩夫走卒依旧光着膀子吃简陋的饭菜,我得说,这里的油烟和时光,更接近于尘世。

  没有人会喜欢城中村的脏乱,但我们在这里驻扎过,把它视为生活的一部分。有的时候,它甚至是我们记忆的全部。

  城中村房租便宜,方便上班,像我们这样的外乡人,适宜在村里生存。如果这样的准入门槛大幅提高,或许,我早就逃离广州了。

  城市终将吞噬农村,水泥森林终将击毙田园,我们似乎无法辩驳。只是在这样的博弈中,亦应考虑原住民的感受和利益,考虑外来人的窘迫和贫寒,考虑文化的留存和延续。我常想:不符合工业化和现代化主旨的所谓落后文明,是不是一定要坚定地摧毁?我们有无可能留给传统一点点空间?

  杨箕,石牌,冼村,猎德,这些名字,迟早和广州曾经的东山,归于泯灭。我只是广州的过客。这里的博大和宽容,对于无数像我这样的漂客而言,往往自城中村始。那些小店里的食客,发廊里的怨女,我曾经和他们一样地卑微过,贫苦过,城中村的那些时光,是我们的前世,亦是他们的今生。我们或能在工业化的怒涛下,彼此和解。□刘原(专栏作者)

  城中村数据

  广州:市区有138个行政村,未来数年它们在“城中”部分将达到87.5平方公里,占全市规划面积386平方公里的22.67%.

  珠海:在中心区和城区边缘50平方公里范围内,散落着26个行政村,总占地300万平方米,共有村民6935户4.6万人,暂住人口10万人。中山、东莞、茂名、贵阳、太原以及北京、上海等地都存在城中村现象,目前各地都在探索进行城中村改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