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无图片
 
数字时代更需“实体读书空间”
发布时间:2013-07-31 14:43:02

广图新馆

纸质阅读体验是数字阅读所无法取代的。

广图新馆建筑风格气派宏伟,但被指缺乏书香和人情味。

  “世上如果有天堂,就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这是著名作家博尔赫斯的一句名言。6月23日,广州图书馆新馆在羊城读者的翘首期待之中,正式全面开放。这座筹建历时8年、规模堪称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公共图书馆之一,如同层层堆叠的书籍一般,优雅地躺卧在珠水之侧,成为广州的一座文化新地标。

  广图新馆的落成,是广州打造“图书馆之城”的重要举措,从中人们也能管窥城市公共图书馆的发展趋势:在互联网蓬勃振兴的今天,从单纯的阅览室向多元“文化空间”转变,公共图书馆面临怎样的挑战?有哪些疑难亟待破解?除公共图书馆之外,怎样才能让羊城的“书香味”变得更浓郁?

  为解答上述问题,本报记者走访了多位图书馆专家与书店从业人员,藉此探讨图书馆和书店发展的新动态,以及羊城营造“读书空间”所面临的新变局。

  当“藏书楼”

  变身“城市客厅”

  步入广州图书馆新馆开阔敞亮的一楼大堂,新老读者惊讶地发现,馆区之间的间隔消失了,游客不必办理借书证,也无须寄存背包,便可出入自如;“零押金”的注册制度,更为新广图赢得了不少粉丝。据馆方统计,从去年底试运行至今,已有23万广州居民注册成为新馆读者,最高峰时一天注册了近5500人。

  除了“门户开放”的机制外,新广图的公众活动包括林林种种的讲座、论坛、表演、培训、展览、读书会,让人眼花缭乱。过去静态的阅览室也纷纷“进化”为文化体验馆:八楼的“多元文化馆”成了广州与国际友好城市的交流平台,而“语言学习馆”则担当起促进“新广州人”融入本地语言环境的职能。

  实际上,广图新馆的“新”,并不仅仅体现在空间和设备上,它正在经历一场实质性的“蜕变”:从“藏书楼”变成“城市客厅”的一部分。

  早在新世纪之初,“长三角”已率先刮起一股图书馆试验之风。成熟的语言服务和丰富的专题活动,让上海图书馆成为当地展示公共形象的一个重要窗口。在西方国家,新型图书馆的发展更为成熟,不少图书馆甚至还集歌剧院、录音棚、零售店、咖啡厅等多种文化角色于一身。

  “从全球范围来看,图书馆、博物馆、文化馆,都在向多元文化空间扩展和融合,这反映了人们对享受基本文化权利的诉求。”北京大学信息管理系教授李国新告诉记者,这种趋势也为公共文化设施的配置提出了新的要求。

  然而,这种“城市客厅”的发展模式,也令部分老读者感到疑惑。他们发现,过去宁静的图书馆,变成了游人如织的“大卖场”;混乱的标识和分类让人找不着北;不仅400万册的馆藏图书量差强人意,而且质量参差,名著稀缺,甚至有读者“吐槽”广图新馆“无书可借”……

  对此,广图新馆馆长方家忠也显得有些无奈。他表示,由于广图新馆选址在旅游旺地珠江新城,人流密集,游客比例高新馆面积增加,也要求馆方寻求多元发展之道。“我们没有办法区分读者和游客,也不允许这么做。毕竟这里是个开放空间,希望尽可能多地被人使用。”方家忠认为,广图新馆的当务之急,是建立完整的标识、引导体系。

  李国新认为,图书馆的多元服务无论如何拓展,都必须以文献资源服务作为中心,而这些资源与图书馆建筑空间是成比例的。“大型图书馆应该在投入使用之前,提早5年开始储备藏书,否则必然成为"空壳图书馆"。”

  中山大学图书馆馆长程焕文则认为,广图存在的时间较短,对目前藏书不足应予以宽容。“图书馆的真正角色是市民的学习中心,同时还将承担起文化传播的角色。总体而言,广图新馆的功能区设置,还是比较准确地显示了公共图书馆的功能。”

  公共图书馆“缺口”谁来弥补?

  广图新馆的落成,填补了过去广州新城区公共图书馆的空白,不过,旧馆那种淡淡的“草根气息”还是让不少市民恋恋不舍。根据广图此前调查,约有九成受访市民并不情愿广图迁出原来所在的老城区。

  “市民们并不希望改变原有的生活方式,更不想改变老城区围绕广图形成的文化氛围。”文化学者饶原生分析认为,老广图市井气息浓厚,出入无所顾忌,具有一种难得的亲切感和人情味。

  李国新指出,国内的图书馆建设,往往偏重其城市空间的地标功能,而忽视了藏书量等软件建设,而后者才是图书馆最本质的功能。“仅凭这么一座城市地标,并不能证明广州公共文化服务的发达。”

  根据国家颁布的《公共图书馆建设用地指标》,小型、中型、大型图书馆相应的服务人口,分别是20万、50万和150万。而根据国际的通行标准,平均每5万人便应拥有1座公共图书馆。这一数据在香港是9.4万人/座,深圳是15万人/座,而广州达到了63.3万人/座。

  广图新馆馆长方家忠表示,要建设“图书馆之城”,广州已经到了该向社区图书馆发力的时候了。未来广州图书馆的普及率应达到8万人/座的水平,居民只要步行10-20分钟就能抵达一座图书馆。

  “图书馆建设也不能仅仅盯着"多少人拥有一座图书馆"这个指标,它的有效使用率更为重要。”李国新说,有人曾开玩笑地形容社区图书馆是“十来二十平米,三五百本书,一个老大爷看门口”,资源更新不足,是今天许多社区图书馆有名无实的根本原因。

  另一方面,程焕文观察到,今天的不少书店,尤其是功能同样多元化的新型书店,正在公共图书馆服务的“缺口”上生长起来。“如果附近的图书馆很少,市民就会纷纷到书店里看书。这说明市民对书籍的需求还是很大的,我们欠他们一个读书场所。”

  如今在广州,类似太古汇的方所书店这类功能多元化、装潢优雅的特色书店,深受文艺青年的青睐。一些高档社区或商业旺地的开发商,为积聚人气和增添社区文化气息,也纷纷向这类书店提供租金上的优惠。

  但李国新坚持认为,尽管图书馆与书店,在营造文化氛围的功能上,存在一定的互补作用,但它们本质上仍是不同的。“书店讲求盈利,属于一种文化消费场所;而图书馆是公益性机构,市民阅读的基本需求还是得主要依靠图书馆来提供。”

  图书馆与书店互利共生

  近年来,随着手机互联网和数字化阅读的兴起,纸质书市场正在不断萎缩,实体书店的市场份额也不断遭受虚拟网店的吞噬。与之相似的是,部分图书馆门庭冷落,甚至出现工作人员比读者还多的尴尬局面。在现代图书馆的发源地英国,已有40%的人认为自己的生活中不需要图书馆。国内也有专家表示,未来图书馆只能走“网络图书馆”的道路,通过这种既环保又便捷的方式,减少兴建实体图书馆带来的财政浪费。

  “图书馆与书店同样面临网络快速发展的冲击,不作出转变没有办法生存。只是由于公共财政的支持,图书馆才不至于倒闭。”方家忠认为,从这个层面上说,图书馆往多元服务的方向转型,也是一个被动的过程。然而,由于国内传统阅读的普及率本身较低,目前还处于补课阶段,新兴阅读模式带来的冲击暂时还不太突出。

  而李国新则认为,所谓数字化浪潮造成的冲击,有些言过其实,也让决策者产生偏见。“什么都能从网上找到,这种观念是不正确的,知识产权始终是一道不可或缺的门槛。”他表示:“信息技术革命本身,并不能带来知识上的平等,反而造成"数字鸿沟"。真正转向网络的,都是一些知识富有者或信息富有者,而以普罗大众为服务对象的公共图书馆就是填平"数字鸿沟"的一条有效途径。”李国新还举例说,在美国,低收入人士和失业者,常常借用图书馆提供的免费计算机网络寻找工作。

  “现代人整天面对手机、电脑进行虚拟社交,而公共图书馆则为他们提供真实的社交场所。”程焕文也认为,其实越是到了数字化、网络化的时代,人们就越需要实体性的公共图书馆。“人们对公共空间的心理需求,其实比虚拟空间更为强烈。能在喧嚣繁忙的都市生活中抽离,到图书馆逛一逛,感受书香的气息和心灵的慰藉,这种氛围和上网是完全不同的。”

  同时,程焕文也表示,图书馆还可以成为书店的庇护所,在数字化的浪潮下相濡以沫、互利共生。“书店的吸引力主要来源于新书,而图书馆则主要负责收藏旧书。”据他介绍,国外有书店为图书馆“试水”新书,而图书馆会根据书店的销量决定采购书目。

  “纸质图书的式微或许是一种必然,但人们对它的心理需求还将继续存在。”在记者的采访过程中,也有读者表示,纸质阅读以及到图书馆里借阅图书,这样的体验是数字阅读所无法取代的。

  “或许有些人以为自己不需要图书馆,但实际上他们是需要的。”英国伯明翰信托基金会图书馆首席执行官布莱恩说,今时今日,图书馆的存在意义,在于鼓励人们不断学习,继续激发人们探索世界的好奇心。

  专题撰文

  南方日报记者 杨逸 钟琳

  实习生 史璇 杨向巾

  专题摄影 南方日报记者 丁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