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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在高原上的人与鹤
发布时间:2010-08-23 13:33:51

   2月2日,己丑春节后的第一个工作日,海拔2171.7米、位于云贵高原顶端乌蒙山麓的贵州威宁草海黑颈鹤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迎来又一个湿冷多雾的黎明。

黑颈鹤为大型飞行涉禽,高1.2~1.5米,成鹤体重7公斤左右,具有足长、喙长、颈长的典型涉禽类特征。

  “嘎,嘎,嘎……”一阵阵急促而节奏分明的鸟叫声将人从宿醉中唤醒,回旋在这残破而疲惫的肉身周围。这声音绝不似花前林间那婉转聒噪的寻常“鸟语”,其音高亢直达九霄,充满力量雍容不迫;其声粗粝喑哑风霜,在激越中透出悲凉。

  “鹤鸣于九皋,声闻于野”、“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诚如是也!

义务环保员每天都要撒玉米粒来喂食。

  “一声鹤唳人闻晓”。鹤声过后,是一片农村清晨常听到鸡鸣狗吠声。暮色尚未褪去,我拎起相机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在离保护区最大的一块黑颈鹤夜宿地不远的一堆苞谷丛中,依稀有义务环保员臧尔军与徐虎手持望远镜的身影。黑颈鹤一般日出前后,以家庭为单位起飞上山觅食,此时正是统计黑颈鹤的数量的最好时机。

老臧每天早上都要把鹤的数量清点一次。

  透过500MM尼康镜头,数百只红顶、黑颈、羽白、足长、喙长、颈长的黑颈鹤独立于数量更多的灰鹤、斑头雁、赤麻鸭之中,悠然渐次起飞,唱和不已,直入长空,好一派“翩翻索碧落,嘹唳入重云”的景致……

黑颈鹤越冬时集群较大,一般都有十几只至几百只在一起生活。异种集群,常与灰鹤、斑头雁、赤麻鸭等在一起生活。

  不到半小时,四周重回宁静,老臧又从家中背来苞谷,投放到夜宿地,朴实的他这才有时间挽起衣袖,告诉他数鸟的结果:黑颈鹤615只、灰鹤457只,而这仅是草海最大的一块黑颈鹤夜宿地不完全统计。

在湖区内尚有1 5平方公里是20世纪70年代排水垦殖后至今难以恢复其原始生态的农耕地。

  黑颈鹤,唯一一种生活在高原的鸟类,也是全球发现最晚的一种鹤类。1876年,沙俄军官普瓦杰瓦尔斯基在我国青海湖发现黑颈鹤,这使世界鹤类总数达到15种。黑颈鹤名列我国98种特有鸟类中的第26号,属国家一级保护动物,《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和国际鸟类红皮书把黑颈鹤定为全球急需拯救的鸟类。据1983年在印度召开的国际鹤类保护会议公布的数字,当时全球仅有200只黑颈鹤。

义务环保员们在夜宿地喷洒预防禽流感的药物。

  53岁的老臧的回忆,也印证了这个残酷的过去。那时,草海,这个形成约20万年高原喀斯特岩溶构造的内陆淡水湖泊、在历经大自然造成的数度消亡、复苏后,正面临最大的一次人祸。在一派“以粮为纲”、“向草海要粮”的口号声中,除无力消除的3平方公里左右的沼泽地外,草海被迫人为地消失了。彼时,候鸟迁飞,珍稀野生动植物濒临灭绝。且由于盆地内的地下水位高,地温低, 农作物难以生长,除有少量耕地可谓旱涝保收外,其余全是广种薄收和有种无收的荒草地。接踵而来的却是频繁发生的旱灾、霜灾、雹灾和小地震。1975年,草海盆地内刮起罕见的龙卷风,百年大树连根拔起……就是那一年,仅有35只黑颈鹤在草海越冬,是历史上最少的一次……

在越冬地主要依赖农民秋收后散落在地里的农作物和春播种子为生。
看似“人鸟和谐”的表象下,隐藏着“人鸟争食”、“人鸟争地”的危机。

  黑颈鹤栖息范围非常小,除极少数在不丹栖息外,只生存在中国青藏高原和云贵高原,而草海是国际国内公认的“黑颈鹤数量最多密度最高的重要越冬地”。1982,草海重新恢复蓄水,继而建立自然保护区。10年后,在巴西召开的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上,李鹏总理将《草海复苏》巨幅中国画作为国礼赠送给大会,向世界宣告草海复苏了。面积96平方公里草海自然保护区。面积相对一般保护区较小,生物容量却很大。草海因水草丰茂而得名,其植物资源是生物多样性的重要组成部分。鸟类是草海最具特色的资源物种之一。草海计有鸟类1 7目34科2 1 0种,数量达10万只以上。这些鸟类中,有黑颈鹤等7种属国家一级保护鸟类,有灰鹤等20余种属国家二级保护鸟类。如今,每年在草海越冬的黑颈鹤逾千,而全球黑颈鹤种群数量已恢复到7000只。

  1994年,一项被喻为“草海模式”的国际合作项目开始运作。所谓“草海模式”就是发展和保护双重并举。由贵州省环境局牵头,引进国际鹤类基金会(ICF)和国际渐进组织(TUP,一个非盈利性的国际扶贫组织)与草海保护区管理处开展自然保护区与社区扶贫的合作的项目,让当地农民参与到环境保护中去。老臧也就是那个时候,当上了第一批义务环境保护员,建生物围栏、种草籽、人工投食,特别是向老乡宣传爱鸟、护鸟,是老臧们一年到头忙不完的事……

  春天到来,大地复苏。在一片片炊烟缭绕中,人们忙着犁地播种,而黑颈鹤从容不迫地觅食,飞翔……今天的草海在普通人眼里是一片人鸟和谐的模样。而危机仍隐藏在这一幅幅迷人的田园风光之中。

  有关部门有这样一组资料:总面积为96平方公里的保护区,水域、浅水沼泽及草甸、林地等纯自然生态系统的面积仅占39%,其余60%以上的面积全是农耕地、村寨群落、城镇设施等占地,在保护区范围内,还分布有县城的部分机关、学校和城镇街道,居民人口3万多人,同时分布有14个行政村近7000户3万多农民(年收入在200元以下的赤贫人口曾占总人口59.32%)。至今威宁县城每天仍有至少3000吨的生产生活污水污物直接排入草海,加之农民大量施用化肥农药,草海水质明显恶化。同时,水土流失也日益严重淤填着草海,据2005年勘测:草海水面已由开始恢复蓄水时的19.8平方公里缩小到17.68平方公里,原来的平均水深2米减为1.35米,原来最深处的5米降为2.8米。

  “危心犹警露,哀响讵闻天”,要在草海真正实现人与自然,人与鸟的真正和谐共处,还有待时日,还需要更大的投入与决心。

  巧合的是,采访的2月2日,正值2009世界湿地日,而今年世界湿地日的主题是“从上游到下游,湿地连着你和我”,而草海离位于云南马雄山的珠江正源仅上百公里,或许,我们应该为草海做点什么?

  本报记者 杜江 摄影报道